伦敦和北京时间10月21日,价值数百亿英镑的中英法核电项目合作尘埃落定。由中国广核集团牵头的中方联合体,将与法国EDF公司合作,共同投资兴建英国欣克利角C核电项目(HPC项目),并共同推进塞兹维尔C(SZC项目)和布拉德韦尔B(BRB项目)后续两大核电项目。其中,BRB项目拟采用中国自主三代核电技术“华龙一号”。这是中国核能企业首次进入核电精英云集的欧美高端市场,也是我国自主核电技术首次向西方发达国家出口,具有里程碑式的重大意义。
中国凭什么拿到“核电精英俱乐部”会员卡?“华龙一号”的“走出去”又会给我国核电带来哪些重大影响?答案也许要回到与英国万里之隔的广西防城港、深圳大亚湾去找寻。
从广西到英国:我国核电迈向世界第一阵营
2015年岁末的广西防城港市,温暖湿润南亚热带气候对于正在建设中的防城港核电站3号机组而言格外适宜。按照国务院批复,这里采用的就是我国自主知识产权的三代核电技术“华龙一号”,今年年底前将正式开工建设。而它,正是此次中法协议中受国际市场广泛关注的布拉德韦尔B项目的参考电站。
作为中广核工程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中广核工程公司)防城港项目部的一名工程师,张俊的侧脸有一道明显的白色痕迹,这是常年戴着安全帽在烈日下工作留下的印记——从2007年至今的八年间,这名年轻的工程师几乎一直待在工地上。和他一起持续奋斗的,还有其它数以千计的中国年轻工程师们。
张俊的经历其实是我国核电企业能力的一个侧面反映——放眼全球,中国是过去30年间唯一一个持续进行大型核电站工程建设的主要大国,而同期美、法、日、德、俄等传统核电强国均未再度开展大规模核电建设。目前,中国不仅是世界上为数不多、具备较为完整的核能工业体系和核燃料循环体系的国家之一,也是极少数仍然具备完整的核电项目工程总承包与运营总承包能力的国家之一。
据中国机械工业联合会顾问、原总工程师隋永滨介绍,目前全球60多台建设机组中,近一半在中国,国内配套产业和资源已具备支撑每年新开工建设12-13台核电机组的综合能力。在他看来,中国完全有能力承担英国核电项目协议达成的目标与任务,迈向世界核电产业第一阵营。
以HPC项目为例。该电站位于英国西南部萨默塞特郡,采用法国EPR技术,投产发电后可满足英国7%的电力需求。这与中广核目前在建的广东台山核电站一期工程一脉相承。而台山核电站于2009年开工后,施工进度已经超过先前开工的法国和芬兰EPR项目,其中1号机组在今年下半年更是顺利完成核回路冲洗,成为世界首个完成核回路冲洗试验的三代EPR核电机组。
“中广核非常乐意,也有能力向欣克利角C核电站提供技术支持和良好的经验反馈。”中广核集团董事长贺禹表示。
从“拼船出海”走向“造船出海”:产业链条基本完备
在合作模式上,本次中英法合作的HPC、SZC项目,被业界称为“拼船出海”、合作多赢的范例,而BRB项目因为计划采用中国自主知识产权的三代核电方案“华龙一号”,则被业界形容为“造船出海”,具有显著的突破性意义。
30多年前,中、英、法合作建设大亚湾电站,开启了中国大型商业核电项目的发展之路。而今,中、法合作,“拼船”建设英国HPC、SZC项目,且在不久的将来,中国企业将主导英国BRB项目的建设,完成从“拼船”到“造船”的跨越。
在业界看来,核电开发是一个庞大的系统工程,核电企业、装备制造商、建造商等需要同步发展,是对一个国家综合能力的一次考验。为何中国能够完成这个“大国之考”?
中广核工程公司总经理束国刚说,在走向国际市场的过程中,核电项目投资成本高昂,相关企业面对包括地理、法律、文化、投资政策等方方面面的陌生环境,难免存在薄弱环节,借助外力、取长补短往往是化解风险、提高效率的良方。但中国雄心勃勃的核电产业也一直在追求“造船”出海,并且为此做出了充分准备。
总部位于四川的东方电气集团是我国重要的核电装备制造企业,也是中广核国产化联合研发中心的重要合作伙伴,中国第一台百万千瓦级核电站的蒸汽发生器就是在这里诞生的,而第一台“华龙一号”的核岛和常规岛主设备,也是由这家企业生产的。东方电气集团董事长王计说,除了核燃料组件,核电主设备的所有内容,该企业都具备了生产能力,“从装备角度而言,参与英国项目乃至进一步走出去,都不存在问题。”
从首堆到首次:我国核电全面迎接“正向设计大考”
然而,在我国核电业界专家看来,从大亚湾到防城港,再到布拉德韦尔,“华龙一号”的意义不仅在于国内外“首堆”的落地与建设,更在于我国核电产业整体升级转型的“首次”洗礼价值。
“在福清、防城港项目陆续开工之前,不论是台山的EPR还是三门、海阳的AP1000方案,总体都属于翻版设计下的核电工程建设,但‘华龙一号’的出现和落地,意味着我国核电产业首次整体进入正向设计下的三代核电工程建设历程,新时期的新规律是什么、与这个新规律相符合的核电工程组织架构模式又该怎样,已经是不容回避的紧迫课题,需要在不断总结经验反馈的基础上认真思考。”束国刚说。
在他看来,对于核电工程建设而言,一座核电站和一个核电方案的“落地”可以分成技术集成和实物构造两个阶段,“在翻版设计的状态下,因为设计已经固化,主要精力集中在实物构造以及后续设备安装阶段。但在中国企业掌握了三代设计自主权的正向设计状态下,技术集成阶段就全面浮现出来,如何解决设计深度不够问题、能否将研发设计尽快固化成型进而实现标准化、工程化,都需要依靠自己的力量,这是我们尚未完整经历过的考验,是一次真正的‘大考’。”
眼下,一个新的机构正在中广核工程公司现身,一个名为华龙一号技术部的架构首次明确承担起技术集成的职能定位,在这个平台上,“华龙一号”乃至后续核电方案的设计、制造、调试乃至运维将坐到一起,从而让中国的核电站设计方案的可制造性、可安装性、可调试性、可运维性达到新的高度。目前,中广核工程公司开发的“智能电站”已经通过了专家评审,华龙一号技术部将借助此技术实现全产业链的融合。从设备制造厂到安装承包商,每一项改进,每一个设备都能够实现可跟踪,可追溯。
“挑战是巨大的,但对于中国广核集团而言,我们秉持的是在坚持中前行、在谋划中发展和在担当中升华的核心理念,我们有这样的精神去担当应尽的使命与责任。”束国刚说。(完)